童年頂溪大甲媽

大甲媽南巡之一到雲林篇 (250).JPG

大甲媽,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祂了。我大姑嫁在西螺的吳厝。每年大甲媽到北港進香的時刻,姑丈都會來載阿嬤去小住幾天。大甲媽從頂頭(意指北方)來到吳厝的時候,我也會去姑姑家玩幾天。從讀書開始,一直到國中畢業期間,也不知道去過多少次了。

姑丈的家是大家族,跟我老家一樣,也有合院的老房子,有大通舖,依稀還記得那大通舖的樣子。那時吳厝往西螺那條大馬路上,還有高聳的木麻黃。童蒙時期,哪裡知道路的盡路會通往哪裡?只知道大甲媽到來之時,鑼鼓聲鞭炮聲不絶於耳。我膽小卻愛看熱鬧,雙手摀著耳朵還是要看。

十一二歲吧~記得大甲媽進入吳厝,路邊的大戲布袋戲全都動起來。演什麼?有看沒有懂。但那種氣氛,歡樂,喜悅洋溢在每個人的臉上。

大甲媽在過橋前的叉路,西邊那些人家聚落遶著。那時不時興高空熖火;竹篙炮連珠炮,成串成排的從人們的手中擲出,炸開。吳厝庄被歡樂和鞭炮,還有笑聲串成一座不夜城。這景像,直到我國中畢業之後,離開家庭出社會而暫告段落。

想念它嗎?或許想念的只是家的感覺。還有不時在家裡,會吃到大姑姑拿回娘家的芹菜,和她綁的粽子,還有總是被阿公嫌太鹹的醃漬物。

大姑姑辛苦操持家務,又要下田工作。對她的父母~我的阿公阿嬤,還有他的兄弟姐妹,乃至我們這群姪子輩的關心和疼惜,在我這時回想起來,真的只能用無以復加的細心和真情去形容她。這樣的好人,卻沒給自己帶來好運。在某次騎著機車,到田裡工作時節發生車禍,走了。而她騎乘的那輛機車,如果我沒記錯,應該就是我買的第一輪摩托車~名流一百。那是一輛已然無法應付上下班,幾乎被淘汰的機車;買了第二輛機車,請機車行略為修理,運回家鄉,當做偶而回家時的代步工具。那陣子大姑姑曾借去騎乘?後來~這個事情,從未與任何人談過,聊過,但在我的心裡,卻一直懸著。

大甲媽?大甲媽,大甲媽。也許大姑姑一輩子操勞,祢把她帶到身邊好命了。

大甲媽從北港改到新港。目的地不同了,但是一樣經過吳厝(頂溪)。吳厝,在我童年時,大姑姑的公公~我的親家公,到家來作客時總會說是頂溪,相對我們住的地方叫下溪,這個稱呼,讓我一度以為那個頂溪,是虎尾境中的那個頂溪里。

大甲媽。再次受到大甲媽的保佑,則在好久好久之後。當年的那個愛哭又愛跟班的嬰仔,已然變成中年男子。[追隨媽祖婆的足跡]一書的調查工作,由麥寮媽牽成的。梁勝宗攝影師推薦。那時訪問了幾座大甲鎮瀾宮的友宮,留下幾篇不很成熟的文章,幸好沒辱沒聖母和團隊的威望和名聲,被收入書裡。

人的耳朵有軟骨。如果自己心中沒定見,也許會因為他人的言語,而讓自己心中那個信念,乃至感情也跟著搖動。我也沒例外。幸好沒以此爭強。讓我今天耙梳往事之際,不必費大多筆墨,替自己辯解。

大甲媽?對於一個生長在三條虎尾溪(新虎尾溪,虎尾溪,舊虎尾溪到今天都還在)的小孩來說,幾乎可稱為最親的姑字輩的神明。聽說在台灣某些林姓信徒,也稱林默娘這位天上聖母,叫姑婆媽?跟著朋友叫喊他的姑伯叔嫂,因此也跟大家稱祂一聲姑婆,想來也不算違禮(註:因為家鄉另有一尊神明,我們真的叫祂姑婆~六房媽姑婆,年紀比較小的還會被長輩教導,你們囝仔郎愛叫姑婆祖,等於把六房媽當作長輩一對待)。

大甲媽,每年都會來回經過虎尾溪流域,澤披眾生。祂帶來雨水,滋潤翠綠的農作物,感恩都來不及,怎還去責問人世間諸多紛擾呢?

跟著大甲媽來的,扛著大甲媽,護著大甲媽來的眾多香客們,他們對吳厝(頂溪)對我們這群在沿途接駕,或準備踜轎腳請大甲媽賜福的善男信女,可沒說過一聲失禮的話。您們有您們的信仰的神明和親友情份,我們也有屬於我們的地緣情感。人情留一線,日後好相見。媽祖慈悲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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